“你说……什么？”鸿蒙挑了挑眉，死死地盯着天若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朕是知情人，当然用不着由你这位旁听者来关心，还是说……”
天子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毫不畏惧地对上鸿蒙的视线。
“还是说你已经不愿意再听下去了？”
“……继续吧，咱尽量不打断你。”
“嗯哼，”天子露出满意的表情，“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上一代墨家巨子的故事吧？”
“制造出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匹敌地境的武器的事情？”
天若晴微微点了点头。
“墨家自成立开始便从没有跨越过‘非攻’这条规矩，这个门派发展着被大多数人鄙视为假借外物的机巧之术，同时四处游走想要平息遇见的大大小小的争端。”
“而上一代墨家巨子，天匠墨若言甚至将自身提炼到了破军的境界，机巧一派的破军，在整个天玄国的历史里也是绝无仅有的一人。这时候的墨若言却做出了一件差点毁掉整个墨家的举措。”
“他破坏了规矩，制作了那个传说中的兵器？”
“不，即使是他，也依旧拒绝制作专门用来战斗的兵器，不过他试图制作的却是另一样东西……”
天若晴起身摘下一颗葡萄，扔进自己嘴里。
“——他制作了灵器。”
“……”
鸿蒙表示不解。
“……即使是你那位小女朋友也会制作以内力为动力的器械，只要稍微有一定境界就能够催动其运行起来。”天若晴无奈地开始解释，“但是这种东西无论如何都需要人类的参与，需要人类进行操作。”
“而被墨若言称为灵器的东西……”
“拥有自己的意识，是吗？”
“传说执念旺盛的地方，容易出现拥有自己意识的物品，就像是天人一样，凭空而生，浑然天成。消耗的是天地的寿命，万物的灵气，不依于外物，独自存在于不该存在的这里。”
不过无限突破极限的人类终于也是用自己的手触碰到了这看似不可及的天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件本体不明的灵器听从了年仅十岁的墨无可的一次命令，对墨家进行了一次屠杀。虽说那些人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天堑一般的实力与年龄差距就这么被无视掉了，一个十岁的儿童用它造成了这一切——以上。”
天子草草地结尾，从旁观者的角度考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朕还有一点要纠正你，除了墨家现任巨子——虽然她自己强调是代理——以外，墨家其他人都不会对迎面而来的威胁做出毫不抵抗的态度，而且现在的墨无可，是被放逐在机关道之外的状态。”
天若晴竖起一根手指。
因为自己的双手沾满了亲人与朋友的血液，所以再也做不出伤害他人的举动了吧？而这样的无可，还被自己的同门拒之门外，孤独地在这些地方游荡。
“朕要说的就是这些，听说那个丫头还在朕为你安排的宅邸里？那赶紧回去吧，你的工作结束了，而你的目的也完成了。”
天子朝鸿蒙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不过下次想要什么情报，还是一样会付出部分代价的……干脆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得了？”
鸿蒙默默地起身，不去理会天子最后的骚扰发言，纵身一跃，从窗户跳出厢房，消失在了夜色中。
“不去解开墨无可的心结，那这些大大小小的门派就不会放弃对墨无可的挟持计划。”
“……那么消失的灵器也就不会再次出现，对吧？”
看着鸿蒙离开的方向，苏可卿应和着天子的自言自语。
天子没有明说出来的，还有那作为万千门派争端的灵器的踪迹。自从天匠失去踪影以后，天匠的所有财产，都如泡沫一般归于虚无，除了他的弟子——墨无可。
天子回过头来，笑着抚摸苏可卿的脸颊，而可卿也露出了享受的恍惚神情。
“……如果这样，天人鸿蒙在这个世界上的联系就太少了。而鬼谷子设下的局……就永远也不会出现纵横的局面。”
…………
在巨大的鸿天府内寻找一个人，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件比较耗时的事情。而鸿蒙的神识能够覆盖几乎整个皇城还有余，所以想要在这里寻找墨无可基本是一瞬间的事情。
不过……
（甚至连神识都不需要啊……）
不过她要找的人，目前正安安静静地靠着大门柱子，眺望远方。
鸿蒙看见的是快要溢出的悲伤与不安，仅仅是分离不到一日，仅仅是认识刚刚几天，墨无可便对鸿蒙有了深深的依赖。
（因为自己最亲的人都离开了吗？）
无论是什么理由，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杀掉自己的亲人，这对她自己来说，也如同噩梦一般吧？
而就在同一时间，自己的师父也离开自己，自己的同门开始避开、排挤自己。
然后便是时长九年的流浪……或者说赎罪。没有自己所处年龄应该享受到的幸福，过早地接受现实的无可自然无比贪念这纯粹、不图任何回的善意。
对于已经百年多没有亲人的鸿蒙而言，在这么一个自己几乎能横行霸道的世界里，对一个人施舍善意仅仅只在一念之间。但是接受善意的无可，却将其视若珍宝到了这种地步。
鸿蒙不由得升起一丝愧疚的心情。
（咱还让她看见了自己怀念鬼谷那时候生活的样子……）
昨天那不加掩饰的无可，恐怕也是在心里想着自己的过去，不停地流着泪吧？
鸿蒙静静地靠近无可：“咱回来了，你怎么坐在这里？”
无可听到声音，惊讶地抬头。那双无神的眼睛渐渐恢复了色彩，不安的气氛也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咱不过就是到处吃东西然后迷路掉了而已，不用这么担心咱吧？”鸿蒙已经换回平时穿的羽衣，露出了平时的那种无所谓的表情，“咱可是天人啊，谁能伤到咱？”
无可这才轻声笑起来：“光是经常迷路这一点鸿蒙你就很让人担心了……咦？你化妆了？”
她好奇地盯着鸿蒙的脸。
“而且这个辫子……绝对不可能是鸿蒙能够编出来的吧？”
“……咱在你的眼里就这么不讲时髦的吗？”
“至少经常像个大叔一样，而且看鸿蒙平时的表现，也不像是会关心梳妆打扮的人。”
你才没资格说咱好吧！
“气死人了！咱要让你知道，这地方谁嗦了蒜！”
鸿蒙舞动双手，摆出超凶的表情，“嗷呜”地追向笑着逃掉的无可。
（至少她安慰过感到寂寞的咱……）
那么咱也会去帮助……去守护这个染上双亲鲜血的少女。
——这个天匠遗留在世人眼中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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